老胡
老胡回来了。
他给我打电话,声音软绵绵地。一问,方知他外出检修返厂坐车一整夜,回到家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补睡。“累啊——”老胡告知他已回家的消息,然后说两字就将电话挂了。
尽管身板壮实得像铁墩,每天贴墙倒立着上下撑百多次没问题,但在数千里外的地方打工,时间紧、任务重,加上饮食习惯有着难以适应的差异,以及对家人的诸般牵念等等,这样子一去就是近两个月,不说老胡,就是比老胡年轻的壮小伙也会觉得不容易。
老胡与我相识相知已逾三十年,是我不多的铁杆中的一位。他每次外出检修,我们隔三差五会用电话互致关切。多次与老胡通电话,那头差不多都是机声隆隆,并且老胡的话语总是显得急促,三言两语说过就挂机。有两回那头是真安静了,之所以安静是他在午休。“是睡宾馆还是招待所?”我问。他重重打一个哈欠,答:“现在在机房里,靠着墙养养神,等下又要干活了。”老胡这么一说,让我感动,同时觉得这时候搅扰他真是罪过。于是往后我尽量少给他打电话。
他若打电话来,多半问问公司近段时间的动态,当然也连带着问我过得如何。好像这也问了,那也说过,但对自己远在他乡检修须承受的不便和艰苦,压根就不提及。检修公司员工出外闯市场,其过程我是见证过几回的。工作任务繁重撇开不论,吃和住,工余时间往何处去,以及对家中事和家中人的挂念,这些因素有时真把人折腾得够呛。但老胡不叫苦,却并不意味着他心肠硬,只是这么些年过去,按他的说法是:“习惯了。再说,叫也不能解决问题,倒不如扎扎实实把该做的事情做好,争取早点完成任务回家。”
其实,老胡很有恋乡情结,好像奔赴湖南以外任何一地检修,都有“这地方不行,我们郴州山好水好空气好,随便到什么地方散散步都很舒服”的嘀咕。但说归说,做归做,每次随队外出做项目,都能捎一堆好评回公司。
“等你回厂后我陪你好好散几次步呗。”我曾经在电话中承诺。
其实我的承诺仅仅是安抚他而已。说到散步,我极不情愿邀这哥们同行。我与他曾经共有过的N回散步,路上他不断地接打与工作有关的电话,弄得在一旁走着的我心神不宁。这还不算,有几次他接完电话,给我丢下一句“我要进机房了,你自己走吧”,然后两脚生风很快就不见了踪影。事后我开玩笑问责,他摊开两手坦言:“我做着班长,干工作可得尽职尽责,你说有什么办法?”
老胡性子敦厚,但在做人和干工作上,只要占了理便绝不含糊。因为他的管理风格凌厉,有人曾封他一个江湖味十足的外号——“胡一刀”。他的不服输、不信邪我是有事例可供佐证的。公司机组投运后,先头进行的大修,吊发电机主轴这个项目实行外委,外委一回公司都得支出大笔费用。老胡作为起重班的带头大哥,看在眼里、疼在心上,更多的是觉得丢了团队的面子。于是乎,在又一次大修吊主轴时,他和他的兄弟们两眼瞪大成铜铃,不分早晚地扎在现场看人家怎么操作。这之后机组再次大修,他们班便能独立自主将这个项目做得漂漂亮亮了。第一次全凭他们班的实力和专业技能吊大轴成功,老胡请我喝酒庆贺,几杯烧刀子下肚,他对着桌子猛击一掌,大叫:“人只要下了狠劲,我就不相信会有干不成的事!”
由于老胡工作责任心强,班组管理上敢于较真,这些年,他陆陆续续获得了这样或那样的荣誉称号。有次华润电力湖南分公司举办了“‘最美榜样’演讲比赛”,一位叫费姗姗的MM把老胡的事迹拿到台上演讲,最后斩获比赛第一名。当我把这消息告诉老胡,即将奔赴深圳某电厂参加检修的他笑称:“人家这样夸我,我往后不弄出新业绩,就对不起公司也对不起人家小费了……”
老胡名叫胡跃琦,现年五十五岁,是湖南华润电力检修有限公司的一名老兵。